吹禪靜心好生活。養氣寧神心中寬

劍膽簫心

我看龔自珍

龔自珍字璱人,號定庵,更名鞏祚,又號羽山民,浙江杭州人。龔自珍三十八歲中進士,
留京任禮部主事,主客司主事等職,提過一些改革政治的建議,不被人重視。他和林則徐、
魏源、等人同為禁煙派,議論激烈,得罪權貴,受到排擠。後回到杭州任紫陽書院講席,
又到丹陽雲陽書院教書,一八四一年暴卒於丹陽。

龔自珍一生敢愛敢恨,敢作敢為;悲願無盡,哀樂過人。其情其心,如天風海濤之劍膽,
豆蔻芳溫之簫心。所謂「怨去吹簫,狂來說劍,兩樣消魂味」。龔自珍以「劍」喻抱負,
以「簫」喻詩魂;以「劍氣」喻壯烈,以「簫心」喻哀怨;橫劍為國為民,吹簫以心寄情。
「來何洶湧須揮劍,去尚纏綿可付簫。」「一簫一劍平生意,負盡狂名十五年。」
「氣寒西北何人劍?聲滿東南幾處簫。」激越和溫柔,鬱悶和深情,人生滄桑,
仕途坎坷、集滿了他的一生,終於寫出了名垂久遠的三百一十五首《己亥雜詩》,
成為中國古詩史上最後的一座高峰。

《己亥雜詩》這部自傳性質的詩集用七言絕句的形式,記錄了他一生的經歷。其中有的是廓然胸襟,
深切感時的激越,沒有絲毫的消極與頹唐的詩篇,展現了龔自珍一種深沉的奮迅救世的境界和豪邁情懷。

九州生氣恃風雷,萬馬齊喑究可哀,我勸天公重抖擻,不拘一格降人才。

其中更多地回憶了他從前的愛恨情仇,檢討了過往的曖昧和放誕,
以及彷彿難以言說又低回不止的苦難與悲痛。
這樣直面人生的坦率和對自己的解剖,很少有人敢這麼做的,
雖然有些如霧裡看花,顯得那麼撲朔迷離。

一天幽怨欲誰諳?詞客如雲氣正酣。我有簫心吹不得,落花風裡別江南。

《己亥雜詩》的問世,立刻在朝野引起了軒然大波,一些當事人以為家族榮譽和名聲受到玷污,
產生的極大的憤怒,乃至莫名的仇恨,催生了報復的火苗。先是倉惶出都,後是暴斃丹陽。
龔自珍對生命的熱愛,真實的懺悔並沒有能夠挽救自己。
他像一隻白晝的蝙蝠在權勢和讒言的強光裡驚惶地飛行,終於跌落了,
屍體數天後才為人發覺。檢點其死後隨身攜帶的行囊,只有一支枯萎的丁香,和一張美人小像。

【問佛·情歸禪心】

人的一生,誰會沒有夢呢?夢是一種寄托,雖然虛無飄渺。人的一生,
誰會沒有情呢?情也是一種寄托,但情都會是最真。當真摯的情感都化著教人悲哀,
教人一生回味的夢時,該是如何心痛啊。龔自珍在夢滅情飛的日子裡,
為了悼念這一簾又一簾幽夢,在他的《己亥雜詩》裡寫下了這麼多悱惻哀艷的詩句,
猶如一首首幽怨的簫聲,似乎至今卻仍然瀰散著能經久而不息的繞樑餘音。

情海孽緣,終成南柯一夢;劍膽蕭心,換回法華十卷。
感情生活的失意,龔自珍希望在佛學中尋求慰藉。
他自己取了佛名叫「鄔波索迦」,稱自己的書房為「禮龍樹齋」。
在他後半生中,龔自珍和佛教的因緣和慧根,為自己找到了解脫的法門,
也為他的情感找到了理論依據,終使他從常人難以排解的痛苦中走了出來,
恢復了內心的平靜。一八三七年,龔自珍寫道:

九月二十三日夜,不寐,披衣起,菊影在扉,忽證法華三昧。

狂禪辟盡禮天台,掉臂琉璃屏上回。不是瓶笙花影夕,鳩摩枉譯此經來。

龔自珍認為自己開悟了,欣喜之情溢於言表。慾望消除了,激情化解了,傷痛撫平了。

佛言劫火遇皆銷,何物千年怒若潮?經濟文章磨白晝,幽光狂慧復中宵。
來何洶湧須揮劍,去尚纏綿可付簫。心藥心靈總心病,寓言決欲就燈燒。

「幽光狂慧」猶如錢塘江潮來,總是斬之不斷的;磅礡而出的激動,根本不是寂寞禪心可以抑制的。
他最終並未走上空山歸寂的道路。反而用更加超越的目光去審視生命和感情。對自己破碎生命的狂吼愈加激烈了,
對不公正人世的憤懣悲愴愈加震怒了。深昧了人生的短暫、孤獨,存在的虛無、荒謬,週遭的死寂、
虛偽的龔自珍,還是把人間的愛情來作自己在末世最後溫暖的巢穴。

龔自珍母親段淑齋是著名經學名家段玉裁的女兒,第一次婚姻由父母作主與他的外祖父的孫女段美貞成親,
第二年段氏因庸醫誤治而死。後又續娶何氏為妻。好像龔自珍並不滿意包辦的婚姻,
追求個性解放的他便開始了艱難地踏上了感情上的不歸之路。

龔自珍一生,放浪形骸,且形於吟詠,存於文集,以至頗為人所詬病。
甚至傳說後來他己亥年匆匆出都和後來暴卒於丹陽,
即因為和顧太清一段情事。又說是被政敵毒死,皈依佛門不僅沒有挽救了自己的心,
也沒有挽救了自己的命。
是不是龔自珍太輕薄了,如他的這首詩表露出的心境?

偶賦凌雲偶倦飛,偶然閒慕遂初衣。偶逢錦瑟佳人問,便說尋春為汝歸。

龔自珍究竟有多少個紅顏知己,究竟有多少次投入感情的艷遇,真叫人無從說起。

【旗女·太液投情】

龔自珍十一歲從父入都,十五六歲時與旗女發生戀愛。「此為嘉慶丙寅、丁卯間事」。
丙寅丁卯間,龔自珍正十五六歲。龔自珍《無著詞》言自己十九歲時至光明殿與情人相會,
則他們戀愛的時間,約有五年之久。龔自珍這樣記敘他們幽會的事,寫得極其哀艷動人。

鸞箋偷寫伊名字,琴語依稀,箏語依稀,花影無媒忽進幃。
蘭因絮果從頭問,吟也淒迷,掐也淒迷,夢向樓心燈火歸

香霧漫空濕,珠簾暗地橫,雲圍月擁見卿卿,受盡輕憐痛惜不分明。
紅淚彈前恨,心香警舊盟,瑤華密帳絮三生,怊悵五更風急斷魂驚!

【表妹·湖畔戀情】

其實龔自珍一直在暗戀著西子湖畔和他青梅竹馬另一個漂亮的表妹,表妹對他也情有獨鍾,
不過,兩人一直沒有挑明。他表妹還沒有出嫁時就匆匆離世,在彌留之際,吐露了隱藏在心底的愛情,
盼望能見到遠在北京的龔自珍。龔自珍得到她的噩耗,哀慟萬分。回憶起她門默默地傾心相愛,便悲傷不已,
於是寫下了十六首傷感的輓歌。後來他回到杭州老家,已是人去樓空,香消玉殞,觸目淒涼,
相見無期了。十三年後,詩人再來尋覓這段舊夢,只有景物依然,連夢境早已都不再了。
南屏晚鐘天天在響,西溪的花年年還開,表妹的那縷芳魂和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永遠地消逝了。
龔自珍只能用這些詩句在西子湖畔為她立一塊心中詩碑,供後世多情的人們吟詠,惆悵。

 

阿娘重見話遺徽,病骨前秋盼我歸。欲寄無因今補贈:汗巾鈔袋枕頭衣

女兒魂魄完復完,湖山秀氣還復還。爐香瓶卉殘復殘,他生重見難復難

拊心消息過江淮,紅淚淋浪避客揩。千古知言漢武帝,人難再得始為佳。

昔年詩卷駐精魂,強續狂游拭涕痕。拉得藕花衫子婢,籃輿仍出湧金門。

小婢口齒蠻復蠻,秋衫紅淚潸復潸。眉痕約略彎復彎,婢如夫人難復難。

女兒魂魄完復完,湖山秀氣還復還。爐香瓶卉殘復殘,他生重見艱復艱。

一百八下西溪鐘,一十三度溪花紅。是恩是怨無性相,冥祥記裡魂朦朧。

花神祠與水仙祠,欲定源流愧未知。但向西泠添石刻,駢文撰出女郎碑。

湖西一曲墜明璫,獵獵紗裙荷葉香。乞貌風鬟陪我坐,他身來作水仙王。

【太清·花隕情飛】

能賦詩詞擅丹青,著紅續說第一人。名滿京華憑誰問,一代才女顧太清。

清代道光年間,被稱為京城「丁香花公案」的緋聞廣為流傳,女主角是貝勒王的遺妃顧太清
,顧太清名春,字梅仙,姓西林覺羅氏,滿洲鑲藍旗人,因自小父母雙亡,
由家在蘇州的漢族文士姑父撫養長大,便隨了姑父姓顧。顧太清從小在江南文風和青山秀水的滋潤和熏陶下,
不僅詩詞書畫稱絕,而且身材苗條,美貌如花水。純正的吳儂軟語,一個典雅的南國佳人。一次,
乾隆第五子榮純親王永琪之孫貝勒王奕繪南遊來到蘇州,一見妙齡的顧太清便傾心,納為側室福晉。
婚後夫婦唱和,伉儷情深,太清多才多藝,且一生寫作不輟,著有詞集《東海閣集》和詩集《天游閣集》。
太清晚年還自署「雲槎外史」之名,著作小說《紅樓夢影》,成為中國小說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說家。
不過,婚後九年,貝勒王奕繪突然就拋下了愛妻顧太清和一雙兒女離開人世。然而就在奕繪王爺去世的第二年初秋,
龔自珍寫的《己亥雜詩》,像他的其它詩作一樣,很快就在京城中傳抄開來,其中一首詩是這樣的:
  
空山徒倚倦游身,夢見城西閬苑春;一騎傳箋朱邸晚,臨風遞與縞衣人。
  
詩後還有一句小註:「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。」太平湖畔有一片茂密的丁香樹,開花時節,
清香襲人,襲自珍常留連其間。詩中「縞衣人」是誰呢?人們都認為是顧太清,因為她住在「朱邸」
王府中,王府離太平湖極近,顧太清又常著一身白衣裙,到太平湖去賞丁香花。而顧大清又名「春」,
詩言「夢見城西門苑春」,托夢見丁香花,而喻夢會顧太清。就在這時龔自珍又寫了《記夢·桂殿秋》詞傳出,詞云:
  
明月外,淨紅塵,蓬萊幽謐四無鄰;九霄一脈銀河水,流過紅牆不見人。
驚覺後,月華濃,天風已度五更鐘;此生欲問光明殿,知隔朱扁幾萬重。
  
月夜幽會,亦幻亦真,很難說那首丁香花的詩和這首記夢的詞有什麼聯繫,反正如此香艷恬美,
龔自珍是說不清楚了。結果是王妃顧太清被逐、從此沉倫市井,龔自珍則引疚自責,
鬱鬱地離開了京城。龔自珍一走,傳聞更成了事實。好在晚年的顧太清在清貧的生活中得到了超脫,
而龔自珍以後對此事始終卻諱莫如深。  

【靈簫·聲斷情滅】

三百年前第一流,飛仙劍俠古無儔。只恐辜負靈簫意,北駕南艤到白頭。

這是柳亞子記敘龔自珍和靈簫浪漫史的一首詩。《己亥雜詩》中有一組專為靈簫而作的《寱詞》,
共三十三首,另外還有六首和靈簫有關的詩作,竟佔去了《己亥雜詩》八分之一。
它們真實記錄了龔自珍和靈簫一段悲歡離合的情事,記錄了龔自珍豐富的內心世界,
其中微妙曲折的境界,是一般愛情詩中所希見的。道光十九年,龔自珍辭官南歸時,
在清江浦(今淮陰)結識了歌妓靈簫,靈簫本是蘇州良家少女,因家遭巨創而淪落為娼,
又為避仇,移居清江浦。龔自珍少年時舞劍吹簫的狂俠之氣又甦醒了。

 

大宇東南久寂寥,甄陀羅出一枝簫。簫聲容與渡淮去,懷上魂須七日招。

少年擊劍更吹簫,劍氣簫心一例消。誰分蒼涼歸棹後,萬千哀樂聚今朝。

天花拂袂著難消,始愧聲聞力未超。青史他年煩點染,定庵四季遇靈簫。

一個月後龔自珍回到杭州,為官十一年未能施展宏願,又被情所困,頗多感慨。想到靈簫鄙視官場,
懷念過一種平靜隱逸的生活,就在昆山建了一個「羽琌山館」便趕回清江浦,靈簫迫不及待要求龔自珍為她贖身,
龔自珍擔心靈簫耐不住寂寞,沒有答應。這時靈簫捧出了一個石榴,經霜裂的石榴蘊含著相思,
哀愁和滄桑,龔自珍動了情,但又不能不為自己考慮,終沒有替靈簫贖身。當是龔自珍嗜賭,
靈簫規勸,龔自珍不以為然,兩人發生了分歧。沒多久龔自珍不辭而別,不過船行僅三十里,
龔自珍很快就後悔了修書靈簫要求和好,然而緲無音信,只得悵然離去。兩年後龔自珍在丹陽逝去。
不過他還是有意將靈簫納為妾,但終不能夠。靈簫一曲,無疑是他一生中最真摯動人的樂章。

一言恩重降雲霄,魔劫成塵感不銷。未免初禪怯花影,夢迴持偈謝靈簫。

雲英化水景光新,略似驂鸞縹緲身。一隊畫師齊斂手,只容心裡貯穠春。

絕色呼他心未安,品題天女本來難。梅魂菊影商量遍,忍作人間花草看。

難憑肉眼識天人,恐是優曇偶現身。故遣相逢當五濁,不然誰信上仙淪?

風雲才略已消磨,甘隸妝台伺眼波。為恐劉郎英氣盡,捲簾梳洗望黃河。

玉樹堅牢不病身,恥為嬌喘與輕顰。天花豈用鈴旛護,活色生香五百春。

眉痕英絕語謖謖,指揮小婢帶韜略。幸汝生逢清晏時,不然劍底桃花落。

靈簫合貯此靈山,意思精微窈窕間。區壑無雙人地稱,我無拙筆到眉彎。

此是春秋據亂作,昇平太平視松竹。何以功成文致之?攜簫飛上羽琌閣。

豆蔻芳溫啟瓠犀,傷心前度語重提。牡丹絕色三春暖,豈是梅花處士妻?

對人才調若飛仙,詞令聰華四座傳。撐住東南金粉氣,未須料理五湖船。

何須讌罷始留髡,絳蠟床前款一尊。姊妹隔花催送客,尚拈羅帶不開門。

去時梔子壓犀簪,次第寒花掐到今。誰分江湖搖落後,小屏紅燭話冬心。

盤堆霜實擘庭榴,紅似相思綠似愁。今夕靈飛何甲子?上清齋設記心頭。

鳳泊鸞飄別有愁,三生花草夢蘇州。兒家門巷斜陽改,輸與船娘住虎丘。

一自天鐘第一流,年來花草冷蘇州。兒家心緒無人見,他日埋香要虎丘。

釃江作醅亦不醉,傾河解渴亦不醒。我儂醉醒自有例,肯向渠儂側耳聽。

收拾風花儻蕩詩,凌晨端坐一凝思。勉求玉體長生訣,留報金閨國士知。

喜汝文無一筆平,墜儂五里霧中行。悲歡離合本如此,錯怨蛾眉解用兵。

美人才地太玲瓏,我亦陰符滿腹中。今日簾旌秋縹緲,長天飛去一秋鴻。

青鳥銜來雙鯉魚,自緘紅淚請回車。六朝文體閒征遍,那有蕭娘謝罪書?

萬一天填恨海平,羽琌安穩貯雲英。仙山樓閣尋常事,兜率甘遲十劫生。

美人捭闔計頻仍,我佩陰符亦可憑。綰就同心堅俟汝,羽琌山下是西陵。

金釭花燼月如煙,空損秋閨一夜眠。報道妝成來送我,避卿先上木蘭船。

未濟終焉心縹緲,百事翻從缺陷好。吟到夕陽山外山,古今誰免餘情繞?

欲求縹緲反幽深,悔殺前翻拂袖心。難學冥鴻不回首,長天飛過又遺音。

明知此浦定重過,其奈尊前百感何?亦是今生未曾有,滿襟清淚渡黃河。

絕業名山幸早成,更何方法遣今生?從茲禮佛燒香罷,整頓全神注定卿。

少年雖亦薄湯武,不薄秦皇與漢皇。設想英雄垂暮日,溫柔不住住何鄉?

客心今雨匿舊雨,江痕早潮收暮潮。新歡且問黃婆渡,影事休提白傅橋。

「落紅不是無情物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」雖然沒有了文人輕薄心態,
流露出的是深沉的知己之感。但詩裡詩外都浸透著一片悲涼,淒楚。
「好花不常開,好景不常在。」世間一切萬物那能永遠鮮活呢?愛情幫助龔自珍排遣了孤獨,
但也帶來更深的無助;愛情帶給龔自珍無邊的歡悅,但龔自珍卻放手讓幸福滑過,
留下了無盡的遺憾和人生虛無的幻滅。這組《寱詞》,細膩曲折,迴腸蕩氣
,表現了前人未有的纏綿和細膩。靈簫在龔自珍離開清江浦後,就回到了家鄉蘇州,
從此閉門謝客,孤獨地度過了一生,為這段的情事添上綿綿幽恨的一筆。
也許愛情就和人性一樣,也會有醜陋的一面;龔自珍在黯然寫下了《寱詞》最後一首,
「從此後不復為此人有詩矣!」

閱歷天花悟後身,為誰出定亦前因。一燈古店齋心坐,不似雲屏夢裡人。

【小雲·揚州情夢】

我不知道如何敘寫這段文字,龔自珍和靈簫第一次分別之後,馬上在揚州又認識妓女小雲。
他非常喜愛小雲,從心裡來講他想為自己的「薄倖」辯解,其實這種辯解是蒼白無力的,
這稍縱即忘的短暫緣分,將更加折磨自己。龔自珍寫道:

能令公慍公復喜,揚州女兒名小雲。初弦相見上弦別,不曾題滿杏黃裙。

坐我三熏三沐之,懸崖撒手別卿時。不留後約將人誤,笑指河陽鏡裡絲。

美人才調信縱橫,我亦當庭拜盛名。一笑勸君輸一著,非將此骨媚公卿。

坐我三熏三沐之,懸崖撒手別卿時。不留後約將人誤,笑指河陽鏡裡絲。

 

【一生·蠟炬成灰】

佛言劫火遇皆銷,何物千年怒若潮?經濟文章磨白晝,幽光狂慧復中宵。
來何洶湧須揮劍,去尚纏綿可付簫。心藥心靈總心病,寓言決欲就燈燒。

在文章結束之際,再把這首詩錄下,是想強調龔自珍晚年的寫這首詩那種內心苦苦掙扎的深刻懺悔。
劍簫治世的理想給他帶來的迷茫,哀樂過人的氣質給他帶來的痛苦,極度的苦悶和流逝的情愛給他帶來煎熬,
使他始終處在孤獨之中。所以他皈依佛門,妄圖求得內心的平衡。
這首詩與其說是懺悔,懺悔自己不能達到佛教的大智慧,不如說是對自己已將老去生命的吶喊,
對湮滅的愛情的無奈和悲愴。在龔自珍內心激烈掙扎的時候,
是不是還請求那些為愛付出的一生的女人們的寬恕呢?

出處 陳柏達的網誌 http://blog.udn.com/ChenBoDa/965746

殘月100年